“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把人間的溫暖送到邊疆……”藏族歌手韓紅的一首《天路》唱出了藏區(qū)人民對于青藏鐵路的渴望與贊頌。然而，可能很多人并不知道，早在青藏鐵路開通8年前，一條創(chuàng)造諸多建設奇跡、橫跨“世界屋脊”、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光纜干線“蘭西拉”已經通往了西藏。

如今服役近20年的“蘭西拉”已接近設計使用年限，即將完成其歷史使命。回顧那激情燃燒的建設歲月，哪些人、哪些事值得我們永遠銘記？“蘭西拉”開通后到底帶來了什么？哪些成功經驗應被繼續(xù)發(fā)揚？“蘭西拉”光纜的現狀如何，未來又將何去何從？帶著這些疑問，《人民郵電》報、長飛公司、中國信息產業(yè)網日前聯(lián)合策劃并開展了“重走信息天路”活動，蘭州、西寧、海晏、茶卡、德令哈……報道組驅車近2000公里，翻山越嶺深入一線，探訪“蘭西拉”沿線的人和事。

過了五道梁，難見爹和娘

“過了五道梁，難見爹和娘”，這是當地流傳的一句諺語。海拔4617米的五道梁，是通往西藏的門戶唐古拉山口（海拔5231米）的重要中轉點。“難見爹和娘”并不是指距離遠或者時間長，而是意味著可能會危及生命，有去無回，青藏高原險惡的自然環(huán)境可見一斑。然而，要鋪就一條連接內地和西藏的信息天路，“蘭西拉”必須通過這樣的生命禁區(qū)。

“蘭西拉”被稱作“世界通信史上施工條件最艱苦的工程”，全長2754公里，跨越甘肅、青海和西藏3省區(qū)，90%以上的路由部署在高原、戈壁、沼澤和雪山地段，其中海拔4500米以上的地區(qū)就有840公里。這些生命禁區(qū)含氧量只有內地的50%左右，部分地段常年積雪，凍土、凍脹丘等高原特色地貌十分普遍，永凍層厚達167米，而且氣候變幻無常，時而烈日當空，時而寒風凜冽，有時還會下大雪和冰雹，給“蘭西拉”工程設計和施工帶來了巨大挑戰(zhàn)。

報道組的車隊行駛在青藏高原人煙稀少的國道上，道路兩旁就是“蘭西拉”以及后期建設的二級光纜。

青海電信傳輸局局長王志云回憶道，“1997年，我隨工從格爾木趕往唐古拉，計劃晚上抵達后再吃飯，沒想到前面的路被封死了，在車里坐了一晚上，海拔在5000米左右，干坐著、沒吃的，高原反應又很強烈，感覺頭都要爆炸了，當時真怕自己過不了這一關。”

青海電信安保部主任李啟順當年負責主抓青海省境內的“蘭西拉”建設。“差點把命交待在那兒。”他回憶說，“我當時陪專家進行實地勘察，一步一步走下來，連續(xù)多天沒洗過澡，沒回過家。在唐古拉兵站，好不容易有一個溫泉可以洗個頭，沒想到感冒了，堅持到凌晨兩三點，實在不行了，同事們趕緊把我往格爾木送。誰知因天氣原因路又不通，轉而往拉薩方向送。走到安多，司機師傅堅持不住了，只能找個飯館臨時休息，等司機緩過來繼續(xù)趕路，把我送到拉薩大家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當時連遺書都寫了，只記得寫了幾個字，可能太難受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寫了什么。”

“自然條件太惡劣，還未開工就被預言是要出烈士的工程。”原青海省郵電管理局宣傳處主任李正乾在“蘭西拉”建設期間曾多次深入施工一線，他回憶道，“當時部隊負責開溝放纜。每晚干部必須拿個小棍值班，每隔兩個小時就挨個撥一下熟睡的戰(zhàn)士，就怕戰(zhàn)士白天體力消耗太大，再加上高原反應會‘一睡不起’。”

就是在這樣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下，工程設計人員、施工人員、支援建設的解放軍戰(zhàn)士團結一心、迎難而上，越過一個又一個障礙，破解一個又一個難題，用鋼卷尺、皮尺畫線，用鐵鍬、鋤頭挖溝……幾乎是用最原始的工具打造了最先進的工程。

這是一條用汗水和生命鋪就的信息天路！從1997年6月25日正式開工，到1998年8月7日全線開通，僅用了不到14個月的時間就打通了這條連接內地和西藏的“信息生命線”（比原定計劃提前了近半年時間），創(chuàng)造了世界通信史上的中國奇跡。

茶卡魔鬼又來了

“茶卡魔鬼又來了”，今年8月底，正在搶修受損光纜的青海電信海西分公司光纜維護中心副主任安福林，在工作群里發(fā)了這樣一句話。他口中的“魔鬼”指的是8月底襲擊青海全省的一輪強降雨。暴雨引發(fā)的泥石流和洪水等造成“蘭西拉”多處光纜受損。其中，“茶卡-都蘭中繼段”光纜被洪水沖出20多米。災情發(fā)生后，安福林等干線維護人員第一時間冒雨趕赴現場，通過緊張的巡檢搶修，以最快的速度恢復了通信暢通。這就是“蘭西拉”維護工作的真實寫照。

“蘭西拉”建設難，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維護更難！

軍民浴血奮戰(zhàn)了近14個月，在自然環(huán)境極其惡劣的高海拔地區(qū)建成了這條信息天路。然而，這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在同樣的地點，同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維護人員們已經連續(xù)戰(zhàn)斗了近20年。

青海電信網運部主管包先平就是他們中的一員。“蘭西拉”建設時期，他還是一名在校大學生。“我和同學們一起在教室收看新聞聯(lián)播時，第一次聽說了‘蘭西拉’。我當時非常振奮，因為我學的就是光纜專業(yè)，心想畢業(yè)后沒準能參與其中。”包先平畢業(yè)時，“蘭西拉”已經建設完成，“雖然沒能參加建設，但幸運的是，我來到了青海電信負責線路維護工作。”

然而，這項工作遠比他想象的要辛苦和危險。“還記得到唐古拉的第一天晚上就睡不著，雖然單位為我們配備了供氧機，但感覺效果不是很明顯，腦袋似乎都要炸開了。要知道我們不是只來一次，而是定期要來這里維護，不夸張地說，真是拿自己的生命在維護這條干線！”

“2011年冬天，我們格爾木線務站有個小伙子叫穆連峰，深夜兩點多突然開始嘔吐，把我們嚇壞了，趕緊給格爾木打電話派急救車來，我們這邊的維護車也往格爾木趕，跑了200多公里才和急救車會和。經診斷是肺水腫，在醫(yī)院休養(yǎng)了一個多星期，遺憾的是因為身體原因，他再也無法繼續(xù)從事維護工作了。”談到患病的同事，包先平十分惋惜。

不僅要與高原反應抗爭，維護人員還會經常受到野生動物的滋擾。包先平介紹說：“在野外巡回時最怕遇到野狗，每年都有許多同事被咬傷。”“有一次連續(xù)暴雨，我們只能睡在唐古拉機房里，竟然有高原灰熊來‘串門’。當時真是驚出一身冷汗。”

在高海拔地區(qū)，人們空手走路都好像是背了70多斤的重物，而維護人員在步巡時一天要走十幾二十公里。

青海電信海北分公司海晏線路段段長趙文成說：“一般夏天我們一個月車巡會超過1萬公里，每天500公里左右。步巡的主要任務是為光纜的標識樁刷漆描字。海晏的標識樁大約有3000個，僅刷漆就要兩三個月的時間。遇到洪水等自然災害也只能靠步巡，不然根本無法發(fā)現隱患。”

“蘭西拉”的全線開通為沿線寬帶的發(fā)展奠定了堅實基礎。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海晏縣金灘鄉(xiāng)岳峰村村民李忠順家里早已裝上了20M的寬帶。他一邊熟練地操作IPTV一邊開心地向記者表示：“以前看電視靠衛(wèi)星‘鍋蓋’，臺少畫面也不清晰，現在高清臺多得我數都數不過來。”

青海電信海西分公司光纜維護中心副主任安福林介紹說，在茶卡無人機房還有當年“蘭西拉”最早的一臺設備（西門子在1997年供貨），已經停止了使用。在近20年間，中國通信企業(yè)技術實力的不斷增強，使得國產設備實現了對進口設備的逐步替換。

一筆難算的賬，一次正確的選擇

1994年，原郵電部部長吳基傳向原郵電部鄭州設計院提出要求，請他們算一筆賬——研究一下進藏光纜工程的可行性。這個可行性報告將決定“蘭西拉”能否真正“上馬”。

“該工程在主要財務指標上均較差，項目自身經濟效益和抗風險能力不能保障通信企業(yè)的正常運營。”經過實地勘察，可行性報告從財務層面給予了負面評價。但經過大量的調查研究后，最終的結論是：“財務上不可行，但從國民經濟和全網上講則是必要和可行的。”為了國家整體利益，原郵電部權衡再三，終于下定決心，啟動了“蘭西拉”工程。

經過近20年的發(fā)展，事實證明原郵電部作出了正確的選擇，“蘭西拉”的全線開通，為當地人民生活的改善，西部乃至全國經濟社會的發(fā)展，我國民族光通信企業(yè)的崛起等均作出了巨大貢獻。

甘肅電信總經理秦學壽曾擔任青海電信總經理，同時熟悉“蘭”和“西”的他，對于“蘭西拉”很有發(fā)言權。他指出：“‘蘭西拉’是縱貫我國西北至西南的一條通信大動脈，也是連通首都至我國內地省會城市間的最后一條通信大動脈，是增進民族團結、加強國防建設和開發(fā)大西南的重要建設項目。‘蘭西拉’光纜干線的建設，結束了‘西藏無光通信’的歷史，標志著我國通信建設事業(yè)進入了一個新紀元。”

他補充道：“我們西北有句話，‘要想富，先通電話再修路’，蘭西拉工程建成后，通過‘八五’期間建設的西蘭烏、京呼銀蘭光纜，‘九五’期間建設的蘭州-成都和蘭州-格爾木-烏魯木齊等光纜，把甘、青、藏三省（區(qū)）與全國各地緊密地連接起來，對完善光纜骨干網結構，改善沿線投資環(huán)境，帶動周邊農牧民和居民脫貧致富奔小康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也為增進民族團結和加強國防建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蘭西拉”是我國“八橫八縱”光纜骨干網建設的收尾之作。值得注意的是，隨著“八橫八縱”的逐步鋪開，我國光通信企業(yè)在市場的拉動下實現了快速發(fā)展，技術能力不斷提升，產能不斷增強。在“八橫八縱”建設初期，主要采用進口光纜，在隨后的建設過程中，國產光纜逐步替代了進口產品。令人欣喜的是，建設難度最大、對光纜要求最高的“蘭西拉”工程全部由長飛和華新等中國企業(yè)挑大梁。

“近20年來，長飛等中國企業(yè)為‘蘭西拉’提供的光纜運行穩(wěn)定、質量可靠，各項性能指標較好。”王志云為民族光纜企業(yè)打了高分。包先平特別指出，光纜質量對于“蘭西拉”非常重要，“我們做維護的深有體會，如果光纜質量不好，隔三差五地壞，我們的維護工作量將極大地增加，在這樣的高海拔地區(qū)困難可想而知。”多年來，國產光纜經受住了考驗，趙文成介紹說：“在我負責的路段采用的是長飛的光纜，多年來從未因光纜質量問題而發(fā)生損壞，僅有的幾次故障均是由地震、洪水等自然災害或是當地居民施工不小心挖斷了光纜造成。”

目前，“蘭西拉”面臨著更新?lián)Q代，包先平希望民族光纜企業(yè)能夠再接再厲，帶來最先進的技術、產品和方案，為第二“蘭西拉”、第三“蘭西拉”……不斷貢獻力量，與當地的維護人員一起迎接新的挑戰(zhàn)。

“我們沒做什么，只是做了本職工作。”這是我們在采訪中聽到最多的話。十幾年前，一群平凡的人做了一件不平凡的事，他們克服艱難險阻將光纜拉到了拉薩，為西藏摘掉了“信息孤島”的帽子；這十幾年間，一群平凡的人仍然在堅持做著不平凡的事，他們用自己的汗水甚至生命守護著這條信息天路。希望通信人這種寶貴的“蘭西拉”精神能夠得到繼承和發(fā)揚；希望在“蘭西拉”建設中探索出的國家集中力量辦大事等成功經驗繼續(xù)發(fā)光；也希望這些辛勤的通信基層員工的工作條件和收入能夠得到更多的關注與改善，祝他們工作順利，幸福安康！